曾经以为我老了也会成为一个只是老了的强壮老太太，现在才明白，时间可以折损钢铁，何况是人呢。

我只能躺在医院不太舒服的床上苟延残喘。

单人病房也许对大部分人而言算是一种奢侈，而这间单人病房却是其中最简单便宜的一档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就像我的人生，成功了，但没完全成功。

都怪你。

ks联合体的业务员一身黑色正装坐在我面前，让本就不大的房间更显得逼仄，也让本就没什么采光的房间更显阴暗。

“您确定吗？”

“确定。”

“我最后向您确认一次，时空穿越的精确性和稳定性是负相关的，二者提高一项就会降低另一项，而稳定性简单的说是指您能滞留在过去的时间长度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而您选择精确性拉满，这意味着您能滞留的时间可能只有几个小时。”

“几个小时？”

“大概三个小时。”业务员略微思索后说。

三个小时，三，我听到三这个数字忍不住就想笑，冷笑。

“误差大概三十分钟，目前的技术就是这样了，如果您还愿意等。”业务员补充说。

30分钟，30，这个数字也这么巧也让我想笑。

看来我真是避不开你啊，真的是孽缘。

不过，三个小时，也足够了吧。

“可以，我等不了了。”

已经等了太久了。

从绝望，到见到时空穿越技术的希望，然后就是等待，漫长的等待，技术升级了多少代，不同时代的技术对一批批不同需求的人来说足以是救赎，而对我而言不够，只能一直在等。

“好的，您的业务已受理，因为您是尊贵的超级vip用户，将为您开启特殊通道，无需等待普通排队，预计服务开始时间最早为今天，请您预定具体时间并提前做好准备。”

“就现在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业务员处理着各种协议，同时呼叫服务组前来。“您知道的，现在的设备已经比较小型化了，运送方便，大概一小时内能开始。”

我点点头，在协议上签几个名字，输几个密码，就感觉很累，说话也累。

“我本人还有一个疑问，全准确性当然是很好，特别是这一代最新的技术，介入点误差不超过30分钟，可以送您回到任何一个事件的准确时间点。可是如果全稳定性，滞留时间可以长达三年，虽然介入误差有一年，但也完全可以覆盖到指定事件，而且时间更充裕，性价比很高。”

业务员又说了一遍说了很多次的话，然后略一迟疑，还是说了他也感觉不太礼貌的话。

“我不明白，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如此准确的回到当时去做的。”

“没什么，一点小事。”

的确，时空穿越技术的出现，刚出现时回去赚大钱做大事的人还很多，还充满了激情，但是随着时间，人们也没有了这种兴趣，过去有的东西，现在基本也都有，而且往往更好。

那么付出巨大财力精力以及意识磨损的代价回去的目的是什么。

业务员没有得到有效的答案，不过本就是有些冒犯隐私的问题，他也没有觉得能得到。

阳光，格外灿烂的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，照在身上。

和几十年后灰霾的阳光不同，和视觉效果一样耀眼的人造太阳灯光也不同。

和几十年前年轻时的自己感受到的也不同。

我动动手脚，很有力量感，不同的只有我自己意识的衰弱感。

这就是一个衰老的灵魂寄宿在年轻身体上的感觉吗。

用带着怀念的目光有点贪婪的看着周遭的一切，青春是如此可贵，特别是在失去她之后。

时间有限。

时间点没有问题，但还是立刻赶到事发地点等待，数据告诉我没有错，只是我急切的心告诉我必须立刻去等。

坐着等啊等。

真是好笑，几十年了，等啊等的，最后回来了，还是在等。

你总是让我在等啊。

感觉很久，又感觉片刻之后，你回来了。

“啊拉姐，你今天休息啊。”一边打招呼，一边把打包盒放在了我面前桌子上。

还是那副讨厌的样子。

特别是欧美妆，真的好想笑。

对不起，当时的我应该是觉得很好看的，我作为扮演者不应该笑的，是我的错没有rp好。

哈哈哈哈。

“然然，出来吃好吃的了，拉姐你笑什么。”喊着然然吃饭看到我突然笑，诧异的表情好像那只丑猫。

“来了来了，什么呀。”然然快乐的小碎步转了出来。

“哼哼。”肥猪手得意的打开餐盒。“当当。”

“这是什么呀。”然然流着口水打量着，已经拿起一个准备品尝了。

然然，不可以吃！

我在内心呐喊。

最后还是没有出声，倒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，就放你一马今天。

“鹅肝手握。”肥猪夸耀的说。“70块两个，很好吃哦，所以带回来给你吃嘛。”一边说一边咸猪手摸上了然然，然然看着鹅肝手握流口水，你看着然然流口水是把。

“哇哦乐乐你真好呜。”然然吸溜着口水欣赏一番，然后兴奋的吃起来，吃得两眼放光。

小嘴吃的飞快，很快一个下肚，又拿起另一个，两眼继续放光。

哎别。

我赶紧伸手拦住，“然然给我尝一口。”

“啊？”然然肉眼可见的失望，我相信这只是然然对美食的爱导致的，而不是对我的恨，因为然然当然是爱我的。

“这是给然然吃的，你贪吃什么。”罪魁祸首在煽风点火，信不信我给你一拳。

“我就吃一小口尝尝。”轻轻掰下来一小块，扔进嘴里，没尝出什么味道啊。

“诶？”然然有些错愕失落，赶紧抱着鹅肝手握躲远了一些，继续啃起来。

令我一度有一些负罪感。

还好吃着美食，然然很快就又快乐起来，多么单纯美好的然然，我的然然。

“拉姐你也喜欢吃，下次我给你也带。”咸猪靠过来一边摸我一边说。

语气甜腻的让人发麻，是吗，你知道你一年后是怎么对我的吗。

你不知道，而我知道。

如果我不知道该多好。

甩开甜猪的咸猪手，我要离开这里了。

“拉姐干嘛去，又要练舞吗。”甜猪被甩开顺势瘫在沙发里，真的懒得像一只猪。

不用看，我也知道然然在用眼神跟她示意：别说了，拉姐又想起来抓咱们练舞。

一步一步离开，最后站在门口，再往前。

就永远不见面了。

本来早就想好，这时候是不回头的。

还是回头看了一面。

漫步走着，还有一小时吧大概。

做什么。

去找那两个吗，算了吧，人走到终点，本身没有牵挂，我们之间的一生牵绊也是完美的，不必去徒增打扰。

一切本该安安静静的走向终点。

都怪你，只有你一个，一根刺，折磨拉扯着我不能平静。

拉扯着我必须来这么一趟。

还好，已经结束了。

走到舞蹈室。

没有人。

去练舞吧。

灯光惨白。

还是那个狭小的单人病房，还是那个我。

只是没有其他人，没有业务员。

也没有她。

也好。

是一个非常安静的终焉。

“做餐厅的服务态度这么差，草塔码！”一个显然素质很差的人狠狠的推门进来，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扔。“玛德。”愤愤不平。

“要不是你非要吃我就给他退了！”继续纷纷不平。

世界就像突然有了光彩一样。

眼角的余光发现窗台有一簇很鲜艳的红玫瑰。

奇怪，刚才怎么没注意。

海水一样的记忆涌上脑海，很多都是这个世界线的“我”和她的交集，以及和她们的新的交集。

很奇妙，即没有自己的经历感，只有记忆，但这记忆又是自己的记忆。

“你傻笑什么！”她说。

“没什么。”我说。

“没什么非要吃这个什么鹅肝手握，很难买啊大姐！要不是看你快似了我才不会跑半个枝江去给你买这玩意！”一边说一边大喘气。

彼此彼此，看起来你也快似了。

而且不是我折腾你，是你折腾我，谁让你要说在枝江只有唯二的朋友没有我呢。

她把餐盒打开放到我面前，随手拿了一个一口吞了。“这也不好吃啊。”

我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，没什么味道，大概我的味觉细胞已经先似了。

“吃过鹅肝手握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说，心底的温柔涌上眼睛。

“你塔玛就是为了玩这个烂梗是吧！”她的眼神下意识的逃避，说话还是一贯的蛮横。

“而且我们本来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，跟吃什么鹅肝手握有什么关系。”她的眼神看向我，语气也突然的安静，温柔。

“是啊。”我笑着说。

她也开心的笑起来，人的感情从心底里绽放出来，竟然是如此可视，心花怒放或许是一个写实的词语。

我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，给她一个拥抱。

没有成功，狼狈的跌回病床，像一截枯木沉入水底。

她关切的上前，发现没有什么事。

却没有退回去。

温柔的贴近把我抱住。